張國燾四川看戲遇刺 黑道人物要與他拜把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張國燾既然是川北紅軍中的第一號人物,當然也就成為四川軍閥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地想把他除掉。1933年10月,劉湘出任“四川省剿匪總司令”后,即在全川各地城鎮、鄉村、通衢、渡口廣貼告示,懸賞10萬大洋購買張國燾的腦袋。告示貼出后僅一個多月的時間裡,紅軍保衛局就接連破獲了兩起企圖暗殺張國燾的案件。所有落入紅軍之手的亡命之徒,一律被處以極刑。張國燾的安危,成了總部首長最為關切的問題。在一次由黃超主持的保衛工作會議上,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陳昌浩、徐向前也特地趕回來參加。
總部警衛排一共40個人,全都是從作戰部隊里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都很能幹,有的還有絕活。這40個人,實際上就是張國燾的衛隊,人人有座騎,個個身挎20響的盒子槍,另配四挺捷克式輕機關槍。而張國燾的貼身警衛,亦叫做內衛的,則只有4人,除排長何福聖以外,還有馮吉升、尹中富、苟貴德。何福聖當時正好是新“官”上任,兩月前原來的警衛排長葉南生調到30軍當團長后,何福聖就接替了葉的職務。陳、徐二位首長當即決定,從何畏的紅9軍中抽調一個師分散駐紮在通江縣城裡的天主教堂、列寧小學、考棚、禹王宮等處。
白天黑夜上街巡邏,並在碼頭、城門設立多處哨卡,檢查過往行人。保衛局派出大批偵察員,以各式各樣的身份滲透到社會各個領域。而總部所在地的中山公園,共設置了三道防線,將總部木樓圍得像鐵桶一樣。警衛團負責圍牆以外,特務營負責圍牆以內,最後一道防線,則由何福聖的警衛排組成。但是,儘管作了如此精心細緻的安排,敵人刺殺張國燾的行動卻仍然在衛士們的眼皮底下發生了。那是1934年12月11日,四名刺客在通江城中大庭廣眾之下向張國燾開了槍。張雖然大難不死,但槍聲一響,可把何福聖等警衛嚇掉了魂!事後得知,謀殺張國燾的主凶,是劉湘軍中的武術教官,江湖上人稱“賀神腿”的賀朝正。
金童兒夜訪龍頭大爺
1934年底,紅四方面軍苦戰數月,粉碎劉湘的六路圍攻,攻克川北重鎮綏定(今達川市),佔領著名的鹽城南部后,12月11日,川陝省第三次蘇維埃工農兵代表大會在通江縣城列寧小學召開,到會代表1500多人。因為剛打了大勝仗,會場上充滿了喜慶氣氛,還特地邀請了綏定的洪祥戲班來為會議演出。班主金泰合工鬚生,是個鴉片煙鬼。兒子金寶林藝名金童兒,工武丑,名聲比他父親還響亮,最拿手的是《皮金滾燈》、《三叉口》。洪祥班在接到紅軍的邀請,收拾衣箱準備前往通江時,卻有4名不速之客登門拜望班主金泰合與名角金童兒。來人正是賀朝正與他的三個兄弟。他們化裝成採購銀耳的成都客商,從楊森控制下的南充進入蘇區綏定,原準備次日潛入通江,卻聽說洪祥班第二天也要前往通江為紅軍演出。賀朝正一想,既是為紅軍演出,很可能張國燾也要出席。而且演戲時人多,槍響之後全場必然大亂,脫身的可能性也要大得多。於是他們便找到了金家父子,稱有要事前往通江,望能混在戲班裡進入,並許諾事成之後給他們每人1000元大洋。
更令金家父子心花怒放的是,賀朝正當下掏出一根金條,作為定金。金氏父子雖然並不清楚他們此行是去刺殺張國燾,但卻明白他們肯定是干與紅軍作對的事情;也知那可是九死一生的買賣,但抗不住黃燦燦金條和白花花銀元的誘惑,便答應幫忙。12月10日,洪祥班來到通江,住進了南門口曹成貴開的客棧。紅軍通知金泰合:洪祥班次日晚間為會議演出。
夜裡,賀朝正與3名刺客關在屋子裡商量。金氏父子見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不知要捅出啥大禍事,心中也難免發虛,越想越害怕,最後,父子倆拿定主意,得先為自己尋條退路。而在通江城裡,能為他們幫忙的,就只有袍哥舵把子張國隆了。事不宜遲,金童兒換了件竹布衣衫,出門喊了一乘轎子,急忙往張國隆家中趕去。這時大約是9點以後,通江城中,家家關門閉戶,一派寂靜。街道上,每隔50丈左右才有一盞路燈,閃閃爍爍,半明半暗。金童兒乘坐的轎子剛走到街口,就被一隊巡街的紅軍擋了道。為首的軍官喝道:“幹啥子的?”
金童兒趕緊下轎,抖抖衣袖答道:“鄙人是綏定城洪祥班的少班主金童兒,是被請來為你們紅軍大會演出的,下午剛到,現在想去拜望個朋友。”邊說,邊遞過一張自己的名片。紅軍軍官接過名片,卻不看,問:“你的朋友是哪個?”
金童兒答道:“張國隆張大爺,他也是為紅軍做事的。”
那紅軍軍官顯然也知道張國隆這個名字,客氣地說了聲:“走好。”就算放行了。提到這張國隆,就不能不談談張國燾與四川袍哥的關係了。
舊中國的青紅幫、哥老會,是任何統治者也不容忽視的一支政治力量。孫中山推翻大清王朝,哥老會起了相當大的作用。在四川則是袍哥,瀘州一帶大名鼎鼎的袍哥舵把子佘竟成,就曾經被孫中山任命為“西南大都督”,並派熊克武、謝奉琦與他一起回川籌劃,舉事光復四川。四川保路運動,被史學家們稱為“武昌起義的先聲”,而在這場波瀾壯闊的武裝鬥爭中,衝鋒陷陣唱主角的,正是袍哥。連首任“民國四川大都督”尹昌衡,也曾出任過四川袍哥的總舵把子。張國燾當然懂得如何利用川北的袍哥力量來為黨的事業服務。所以紅軍進入川北后,轟轟烈烈地搞了肅反,搞了禁煙禁賭禁嫖禁娼,鎮壓反動會道門組織“蓋天黨”、“扇子會”,卻唯獨對袍哥手下留情,網開一面,不僅不限制打擊袍哥,相反,張國燾對川北各縣的袍哥舵把子還故意施以恩寵,視他們為地方名流,優禮有加。事實證明,這樣的政策確實給紅軍帶來了好處。在反動派對蘇區進行嚴密封鎖時,這些舵把子通過各自在江湖上的渠道,為紅軍買回槍支彈藥、藥品、布匹,並為紅軍聘請醫生、修槍工匠等有實用技術的人才。當時負責這一工作的是後勤部經理處處長鄭義齋同志。紅軍的偵察員也經常化裝成袍哥,和他們一起外出,伺機搜集情報……
張國隆,綽號“莽腦殼”,出生於貧苦人家,自小性情暴躁、豪強霸道,話不投機便要拔刀拚命。辛亥革命時,張國隆的隊伍已經發展到了兩百多人槍。通江的“國民政府”剛一成立,張國隆就被任命為分管軍事的最高指揮官,帶着隊伍得意洋洋地開進城裡。上任第一天,他包了東華街的寶豐園飯館,把全體弟兄集中起來,先聽他訓話,不準部下再像過去一樣打家劫舍,騷擾鄉里,然後再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張國隆此後又出任了通江袍哥舵把子的角色,在官匪之間,紅黑兩道上左右逢緣。紅軍到來之前,通江城中有權有勢的人物都嚇得往綏定、南充跑。張國隆不僅不跑,紅軍進城后,他居然設下宴席,邀請張國燾等首長赴宴。張國隆向張國燾丟了個“拐子”(袍哥的見面禮節),大大咧咧親親熱熱地說:“紅軍主席你看,這通江城裡有錢有勢的人全跑了,就我留了下來。為啥?就因為你我都姓張。主席你叫張國燾,哥子我叫張國隆,你說,我兩個拜個把子好不好?”
如此一個臭名昭著的黑道人物,竟然提出要和紅軍的領導人張國燾磕頭燒香同結金蘭之交,弄得陪同張國燾前去赴宴的黃超、傅鍾、曾傳六等首長,以及何福聖幾名衛士,在一旁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金童兒眼下去找張國隆,是因為這個龍頭大爺是個典型的川戲迷,尤其喜歡看金童兒主演的《皮金滾燈》。金童兒到了張公館門前,吩咐轎夫等着,上前叩響門環。門房一看是金童兒前來拜訪,無須通報,就讓他徑自前往客廳。客廳里,燈火輝煌,張國隆正在和通江城裡的幾位商紳打麻將。見是金童兒,張國隆無暇分身陪他,欠欠身子,讓他坐在一張凳子上,一邊繼續打牌,一邊和他說話。金童兒當然不敢把賀朝正等人混進他的戲班進入通江準備謀事的內幕向他透露半分,他只是說他這次來通江為紅軍演出之前,母親突患重病,他心裡放心不下,請張大爺幫忙給他在宕水河邊準備一條小船,明晚演完戲后,他和父親馬上登船,連夜順江而下,趕回綏定。這等小事還不容易?張國隆動動嘴皮子,吩咐手下的紅旗管事一聲,就算成了。
一場小雨救了張國燾的命
第二天晚上演戲的地點是在列寧小學的操場上。晚飯後,張國燾由黃超、傅鍾、李特陪着,在警衛排的護衛下,前往列寧小學看戲。他們到時,代表們已經坐滿了操場。學校的板凳不夠用,後面的代表們就坐在課桌上。最前面空着三排長凳,那是特意為首長們留下的位置。戲班自己帶來的兩盞氣燈,把整個舞台和操場照得大亮堂堂。直到張國燾等領導進場,金氏父子這才猛然悟到,賀朝正等人是來刺殺紅軍首腦人物的。悟到這一點,父子倆三魂丟了兩魂,可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為自己尋條脫身之計了。
開戲前,何福聖布置了四名衛士把守大門,20名衛士在學校四周作流動哨,其餘的分散到操場四周擔任警戒。他和內衛尹中富則坐在張國燾身後,與他寸步不離。那晚洪祥班演的是大戲《白蛇傳》,刺客們本來打算演到“水漫金山寺”,鑼鼓齊鳴,鬧鬧騰騰,魚兵蝦將一齊上台的時候,四名身穿戲裝的刺客擁上台去,一齊向距台口僅咫尺之遙的張國燾等紅軍高級首腦開槍,然後擊滅氣燈,在黑暗中乘亂逃出。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幫了張國燾的忙,讓刺客們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泡了湯。看過川戲《白蛇傳》的人都知道,全戲要演近三個鐘頭,到“水漫金山寺”時,已經是要結束的時候了。
而那晚開戲后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