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越歸地
建隆四年,割據福建的陳洪進向宋廷貢白金萬兩,乳香茶葯萬斤。太祖乃命洪進為節度使,改清源軍為平海軍。賜號為“推誠順化功臣”,並鑄印一枚賜給他。
陳洪進每年厚貢朝廷,多取向民間。百姓只要捐百萬錢以上者,都封其官為奉禮郎,並免其徭役。江南被平定,陳洪進更害怕,派自己的兒子文顥入貢宋廷乳香萬斤、象牙三千斤,龍腦香五斤。太祖下詔,讓他赴汴京,陳洪進動身前行。至南劍州,聽說太祖駕崩,回福建發喪。
太宗即位,加陳洪進為檢校太師。所以陳洪進來朝拜。太宗賜錢千萬,白金萬兩、絹一萬匹。並封其三子皆為刺史。並對他道:“汴京富麗,起居方便,卿不必再回泉州了吧?”洪進是個聰明人,有什麼不明白的,乃叩頭謝恩,上表曰:
“臣地處偏僻,不能聽到朝廷號令,願歸附陛下,這是我由衷之意。臣所治理的兩郡,偏在一隅。北有吳越,江南。臣縱有歸朝之心,但實力不足,不能輕動。只能偷偷向朝廷進貢,以表寸心。太祖皇帝賜臣暫管泉州,使臣一家老小,都備享榮寵。此恩此德,永世難忘。皇帝陛下承繼太祖皇帝,威恩遠播。臣不辭路遠,來朝天顏。又得陛下格外恩賞,陛下出遊時,讓巨也同車前往,陛下有美味,也使臣同嘗。連我那幾個小孩童,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厚恩。陛下盛德,叫臣如何得報!臣感激萬分,願將所管漳州、泉州兩郡獻給朝廷,也使那裡的百姓,能夠享受到朝廷的恩德。”
太宗賜陳洪進及諸子大宅各一所,留居汴京。洪進叩頭謝恩。自此漳州、泉州及所轄十四縣,歸入了宋廷的版圖。
陳洪進納土降附時,吳越國王錢俶也還在汴京進貢、朝拜。見福建也歸了朝廷。感到大勢已去。就上表太宗,請罷自已所被封的吳越國王稱號、天下兵馬大元帥稱號,懇求太宗准其歸國,太宗不許。吳越國臣子崔仁冀道:“朝廷的意思,不問可知,是要我們獻上土地。若不獻土地,恐怕要有大禍了!”“一獻土,我們不就亡國了嗎?多年來,我小心恭謹:事奉宋廷,就是為了保存祖宗的基業,難道,難道我就這樣心甘情願,自己親手亡了自己的國家嗎?”錢俶哭道。
“不行,絕對不能納土。怎樣進貢,可以商量,但亡國,絕對不行!”其它臣子道。
“住口!”崔仁冀大吼:“你們這幫混人,根本就不知事理。你們不看一看,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們是在汴京,名義上是客人,實際上是階下囚。人家要殺我們,我們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人家是刀子,我們則是案板上的魚肉。我們離國千里,除了長翅膀,才能飛回去!不然就去死!死了以後,版圖還要歸於宋廷。”
“別說了,都別說了。獻與不獻,國土早已不在我們手中。我們獻上去,只不過對雙方都好看一些。四方紛紛歸附,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宋廷使天下一統,大概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的旨意,誰能違抗?列祖列宗,望能體諒我的難處!”錢俶跪地,向東南方叩頭,隨從臣子,都哭個不住。
錢俶於是上表,獻所轄十三州、一軍、八十六縣於朝廷。太宗說了許多獎勵的話,自然依從。封俶為淮海國王,其親屬皆封為官吏。並命錢俶近親及官吏都到汴京,共用了一千四十四艘船,才將這些人載完。
開寶五年,錢俶派使者入貢宋廷。太祖對使者說:“你回去告訴你們國王,要好好訓練甲兵。江南對我不恭順,始終不來朝見我,我要發兵討伐他。讓你們國王來幫助我。不要相信李煜說什麼“皮之不存,毛將安附”。我已命人在薰風門外造了一棟特別好的宅子。佔地數坊,屋宇宏麗,裡面什麼東西都有。我已命名為“禮賢宅”。你們主子和李煜二人,誰先來朝拜我。我就將這宅子賜給誰。”
開寶七年五月,賜錢俶襲衣、玉帶,玉鞍勒馬,金器二百兩,銀器三千兩,錦綺千段。此年冬天,討伐江南。李煜果然寄書信給錢俶,讓他發兵相助。信中說:“今日無我,明日難道還有你?一旦宋廷攻佔了江南,你也不免要作大梁一布衣百姓。”錢俶將李煜的信送給太祖,不答理李煜。
宋師討伐江南,錢俶發兵助宋,攻佔常州、潤州,又助攻金陵。太祖傳旨給錢俶:“元帥助討江南,有大功。等到平定江南,可來與朕相見,以慰延想之意。你來了,我決不會留你不歸。朕擁有四海,面對天下百姓,能說話不算數嗎?”
開寶九年二月,錢俶與妻、子來汴京朝見。太祖坐車先到“禮賢宅”,看宅中用品可充足。錢俶一來,就命他住在那兒。太祖與錢俶在崇德殿相見。錢俶貢白金四萬兩,絹五萬匹,太祖也有賞賜。當日又在長春殿設宴,錢俶又貢白金二萬兩,絹三萬匹,乳香二萬斤。祝賀江南平定,又貢白金五萬兩、錢十萬貫、綿百八十萬兩、茶八萬五千斤、犀角象牙二百株、香葯三百斤。太祖至禮賢宅回訪,錢俶又貢白金十萬兩、絹五萬匹、乳香五萬斤。太祖特賜其“劍履上殿,詔書不名。”
錢俶在汴京的日子,太祖數次召錢俶及其子惟濬入宮,於後苑中宴射,令諸王相陪。太祖命錢俶與晉王光義、秦王光美行兄弟之禮,錢俶不敢,趴在地上,流淚堅辭。
錢俶將回吳越,太祖設宴講武殿送行。賜錢俶襲衣、玉束帶、玉鞍勒馬、玳瑁鞭、金銀錦緞二十餘萬。對錢俶道:
“南北氣候不同,快要到夏季了,卿早點走吧。萬一水土不服,生了病,朕就有過錯了。”
“臣願三年一次,來朝拜皇上。”錢俶道。
“路途遙遠,就不必了。什麼時候有詔,你再來,無詔,就不必再來了。另外,朕還有一物賜你,你可於半途打開觀看。未離汴京,不要打開。”太祖說著,命人取出了一個黃布包袱,遞於錢俶,錢俶叩頭謝恩。
錢俶將離汴京,太祖賜簇新的儀仗於他,此儀仗從禮賢宅一直擺到迎春苑。太祖又回賜錢俶金器萬兩,白金器數萬兩,白金十萬兩,錦緞綾羅四十萬匹,馬匹數百。錢俶浩浩蕩蕩,駛離京師。至中途,打開太祖所賜黃包袱,見包袱內都是大臣奏摺。錢俶一讀,都是勸太祖扣留錢俶不回的言論。錢俶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後背上冒出了不少冷汗,又禱於上天,暗稱“僥倖。”若太祖留錢俶在汴京,吳越國將不戰而亡。
太宗即位,錢俶又進貢。太平興國三年三月,錢俶來朝。太宗設宴長春殿,令故南漢國主劉鋹、故江南國主李煜相陪。錢俶貢白金五萬兩,錢萬萬,絹十萬匹,綾二萬匹、綿十萬、屯茶十萬斤、建茶萬斤、乾薑萬斤,等等,不可勝計。
錢俶此次來朝,正逢陳洪進納福建版圖歸於朝廷,於是錢俶不得已,也獻吳越地。
錢俶愛作詩,自編其詩數百首為《正本集》。又崇信佛教,大興寺院,造寺數百個。又善草書,太宗聞之,命寫一二幅字。錢俶就把自己過去所寫的字進上。太宗看了道:“果然不錯。”賜錢俶玉硯金匣一個,紅綠象牙管筆、蜀箋、盈丈紙數百個。
七月十五日,京城開始張燈。太宗命官府在禮賢宅前設燈山,陳樂隊奏樂,以表示對錢俶的恩寵。又賜錢俶文楸棋局、水晶棋子。對他說:“朕公事之餘,也與臣下對弈一兩番,頗覺愉悅。然此過耗時間,朕不敢玩。卿家居無事,可用此打發時日,以免寂寞。”在宮中賜宴時,錢俶忽然得病,身體不適,太宗命用小轎送歸禮賢宅。
錢俶既為人臣,小心謹慎,不敢有一步差池。每日上朝,總是早早地第一個到。坐在那兒,閉眼等着。太宗知道了,對他說:“卿已到中年,宜避風冷,自今以後,不必上朝太早。”並賜錢俶兩個大蜡燭。
錢俶多病,經常在禮賢宅內閑居。忽一日,有個叫趙海的小太監,醉醺醺地來找他,從口袋裡掏出幾個藥丸,對他說:“這葯治眼病,我特意找了來給你,願大王能賞光。”
錢俶抓起來就吃。家人道:“大王勿亂食,不知是何物,萬一有什麼不測,叫我們靠誰?”錢俶道:“他不過有點醉,但跑這麼遠來為我送葯,也是他的一片好心,我們不可再懷疑他。”說完,就把那幾丸藥一併吞服。太宗聽說了這件事,怪那小太監酒後無禮,將他流放海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