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皇后鐵腕嚴治後宮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案”,既使平民百姓家中的內務都難以了斷,那麼人員寵雜的皇家後宮之事就更是糾纏不清了。自古以來,朝朝後宮多是非,有后妃爭寵明搶暗奪,有諸王子爭位骨肉相殘,這種事誰也難以管下來。到隋朝時,偏偏出了這麼一位皇后,她施展奇才大略嚴治後宮,確實卓有成效,皇帝都不得不懼她七分,這就是隋代開國之主楊堅的皇后獨孤氏。
獨孤氏的父親是北周大司馬獨孤信,獨孤信育有兩女,長女兒嫁與北周明帝作皇后,二女兒便嫁給了楊堅。當時的楊堅是一個非常奇特的人物,他的先祖楊震曾作過東漢太尉,父親楊忠是北周的柱國大司空,楊堅生就一副與眾不同的身材,上身長下身短,比例嚴重失調,而且面有威嚴之態,王侯們見了他,常不由自主地感到手足無措,北周太祖曾預言:“此兒風骨,不似世間人。”因此,楊堅雖然受到先輩蔭庇而少年出仕,卻常常遭皇室猜忌,為避嫌疑,他處處收藏鋒芒,韜光養晦,輕易不與人爭鬥”。這樣一個怪人,卻被獨孤家二小姐慧眼看中,通過媒妁撮合,不滿二十歲就嫁進了楊家。
二十年過去了,楊堅雖然極力謙讓,但因功勛卓著而被封為北周上柱國,掌握全國兵馬,在朝中威望日重。獨孤氏為楊堅生有一女五子,他們的女兒長大後作了宣帝的皇后,楊堅成了國老,然而皇室對他的猜忌仍未因之減輕,宣帝曾經多次對皇后示言:“你父若惹火了我,必定誅殺你全家!”
楊家似乎一直生活在皇室的壓力之下,但卻並不因此而減弱楊堅發展的勢頭,這時他已重兵在握,羽毛豐滿,若動起真格的,恐怕皇帝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哩!
不久,正值華年的宣帝因病崩逝,由年幼勢弱的靜帝繼位。楊堅以靜帝年幼需輔為名,入朝總攬一切國政,雖不稱帝,實已掌握了國家的大權。為此,相州總管尉遲迴不服氣,舉兵反叛,倡言討伐楊堅,不料是拿着雞蛋碰石頭,不幾天時間就被楊堅全部剿滅。楊堅風聞尉遲迴起兵與宇文氏清王的慫恿有關,剿滅叛軍后,他立即軟禁了宇文氏請王,從此楊堅便獨霸朝政,無人敢於過問了。
靜帝迫於形勢,封楊堅為隋王,並為他破了不少朝廷禮節,允許他帶劍上殿,入朝不趨,備九錫之禮,待遇均在其他侯王之上;後來,在楊堅的要求下,又賜給他原本只有皇帝才能戴的十二旒王冕和天子旌旗,超過了臣子所能享受的最高禮節極限;最後,年幼的靜帝自知不是楊堅的對手,自動讓位給他,號稱隋文帝。順理成章,王妃獨孤氏成了皇后,長子楊勇立為太子,並盡殺了宇文氏諸王,以絕後患。
這時隋文帝是四十歲,母儀天下的獨孤皇后也已三十七歲,而她的女兒早已先於她做過一朝皇后了。建立隋朝後,隋文帝認清了前朝沒落的原因在於浮誇不實,卓具遠見的他力圖改革官儀,整頓朝綱,一心建立一個聖明朝代。獨孤皇后也不是一個目光短淺、囿於家事的女性,在楊堅取得王位的過程中,她就曾相幫着出謀劃策,極為周旋;當了皇后之後,她也決不願閑坐下來享受榮華富貴,她早已在心中醞釀了一個嚴治后官的寵大計劃。
“小憐玉體橫陳夜,忽報周師入晉陽”,前朝亡國的故事,獨孤皇後記憶猶新,南朝的張麗華秀髮輕拂,攪得陳氏王朝天翻地覆,自古紅顏多禍國,獨孤皇後為了保住楊家朝廷的長治久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幫助皇夫杜絕後宮內訌。她從皇夫那裡要來大權,整飭了宮內體制,廢除三妃六嬪之慣例,提倡簡樸,禁止宮中女子濃妝華服,並對他們的言行舉止都有嚴格的規定,不允許嬪妃隨意親近皇帝。整個後宮在獨孤皇后的把持之下,形成一片靜謐肅穆的氣氛,因為獨孤皇后至高的地位和強硬的手腕,後宮中眾嬪妃雖然心中不滿,表面上也不得不服從。
除管理好嬪妃外,獨孤皇后還十分注意保持與皇大的感情,她深知必須以自己的柔情和體貼籠住皇夫,才能使他不致於被其他女人所迷惑。每當黎明鐘鳴之際,獨孤皇后小心翼翼地侍候皇夫洗漱穿戴,然後與他同坐一輦,把他一直送到朝閣,皇帝上朝,自己則在殿下靜靜地等候,待散朝之後,又同輦返回內宮,這樣的行動,她日復一日,不厭其煩地堅持着,使楊堅從不敢怠慢上早朝。在內宮,她對皇夫的生活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皇帝每餐的食譜,每日的裝束等事她都親自過問,妥善安置,讓文帝能毫不分心地專理朝政。每至深夜同寢的時候,她常在文帝耳旁回憶往事的情誼,細述夫妻的恩愛,用柔情蜜意來牽繫住文帝的心。
好在隋文帝正在致力於國家大事,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在後宮脂粉堆中取樂;而賢慧幹練的妻子所推行的種種措施,正是與他的朝政改革可以密切配合,他自然是極力支持的。
一次,獨孤皇后與隋文帝約定:“此生永矢相愛,海枯石爛,貞情不移,誓不願有異生之子。”想到妻子與自己患難與共數十年,總是一心一意輔助自己,惠心可嘉,文帝心中一熱,當即答應了皇后誓約。事後,文帝還頗為自豪地對大臣誇耀道;“朕旁無姬侍,五子同母,可謂真兄弟也!豈若前代,多諸內寵。”其實,獨孤皇后之所以限制文帝有同父異母之子,也是出於提防異母之子奪位爭權的考慮。
獨孤皇后不只是管住皇夫不近二色,為了國家利益,她還強力干涉兒子和大臣們的感情生活。獨孤皇後為太子楊勇選定了元氏之女為太子妃,按照儀制另立雲氏之女為昭訓。元妃生性溫婉賢淑,端莊有禮,獨孤皇后認為她十分適合將來母儀天下,因而對她頗為器重;雲昭訓卻是一個活潑乖巧的女子,相貌俏麗,楚楚動人,相比之下,獨孤皇后嫌她失於輕優,立她為昭訓本有些勉強,按她的意思是讓太子盡量少接近雲氏。然而,太子的情感與母親的心意不同,他對元妃更多的是敬重,而對雲昭訓卻十分寵愛,因此,平時多半是與雲氏纏綿一處。對此,獨孤皇后聽到風聲后,心中大為不悅。
這裡,楊勇的弟弟晉王楊廣正好乘虛而入,他故意裝出一副節儉仁孝、不好聲色的樣子,廣泛結交大臣,處處討好母后。獨孤皇后見楊廣努力按自己的要求行事,心中自然十分喜歡,她對隋文帝說:“廣兒大孝,每聽到我們派遣的使節到他的守地,他必定出城恭迎;每次談到遠離朝廷、父母,他都悲泣傷感;他的新婚王妃也可憐得很,廣兒忙於政務根本無暇顧及她,我派使婢前在探視。王妃蕭氏常常只能和她們同寢共食,哪裡象勇兒與雲氏,終日設宴取樂。勇兒真是親近了小人啊!”由於楊廣的有意圖謀和獨孤皇后的評價,楊勇的太子地位變得岌岌可危了。
事情不湊巧,由於太子處境困窘,心存大志的元妃為他擔心焦慮,偏偏太子自己卻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終於導致元氏悒鬱成疾,抱憾離開了人世。昭訓雲氏是一個不甚操心政事的女子,她醉心於兒女之情,這種性格很討楊勇的歡心,兩人卿卿我我,形影不離,就在元妃死後不久,雲昭訓生下了他們愛情的結晶——小王子。本來元妃的死就讓獨孤皇后耿耿於懷,如今太子又違反了她所訂下的規矩——“後庭有之,皆不育之,示無私寵”。因此,偏妃生子成了太子楊勇的罪孽,使皇后對他大為不滿。
這時,正好晉王楊廣由他的守地楊州入京晉見母后。心懷叵測的他在獨孤皇後面前暗暗挑撥道:“太子對兒存有異心,屢次派人刺殺為兒,讓兒十分驚恐。”獨孤皇后本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稍微理智些就不可能輕信楊廣的惑言,但因為她已對楊勇產生了很深的成見,所以不加思索地就聽信了楊廣的一面之辭。憐愛和氣憤的情緒一齊湧上她的心頭,於是坦白地對楊廣說明了她的心意:“勇兒已不成器,拋開正室,專寵雲氏,有我在他尚且敢欺負你們兄弟,倘若他成天子之後,太子競是庶出,你們兄弟還得向雲氏俯首稱臣,討得生路啊!”
事情到了這種田地,廢除太子一事已毋庸置疑了,因此,在開皇二十年十月,隋文帝在獨孤皇後主張下,以太子“情溺寵愛,失於至理,仁孝無聞,呢近小人”的罪名而將他廢為庶人。一個月後,在獨孤皇后的授意下,晉王楊廣被立為太子。
管了兒子,獨孤皇后還要管大臣。高踞是隋國的開國元老,而且與獨孤皇後娘家有深厚的交情,本是德高望重,皇后的制度仍然也要對他生效。高照的原配夫人去世之後,身為相國的高踞心傷欲碎,曾憂傷地對獨孤皇后說:“瑟弦驟斷,唯齋居誦經而已。”此言曾深受皇后的讚歎。誰知不久之後,相國府中鑼鼓喧天,傳出相國慶祝愛妾生子的消息。隋文帝尚祝賀相國晚年得子,獨孤皇后卻火冒三丈,認為高照表裡不一,表面上痛念亡妻,暗地裡卻寵愛小妾,竟致小妾生子。於是獨孤皇後天天在枕邊向文帝絮叨高賠的不是,文帝終於架不住皇后軟硬兼施的請求,將當政二十年,功績顯赫的相國高明以“表裡不一,不堪信任”之名,罷免了丞相之職,讓他回鄉養老去了。
過於嚴厲的壓抑就容易造成逆反心理,雖然文帝出於國政之需的考慮,對獨孤皇后嚴治內宮的種種制度表示認可和服從,但從他內心感受來說,對於這些清規戒律他早已苦惱和厭煩了。開皇二十一年秋天,獨孤皇后偶染微疾,卧病中宮,隋文帝帶了一個小太監散步來到宮中後花園納涼。繞過鴆鵲樓,穿過臨芳殿,信步走到了仁壽宮,忽然聽到長廊的盡頭響起了清脆的歌聲,歌聲唱道:“金井落梧桐,茱萸燒殿紅;君王愛秋色,徘徊仁壽宮。”歌詞分明是即興創作的,有景有事,既符合眼前的情形,“君王愛秋色”一句又暗含文帝專意於已近秋歲之年的獨孤皇后,無復他顧之意。文帝聽了很來興緻,循聲尋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着一身鮮艷秋裝,斜依在廊邊邊唱邊隨意地卷弄珠簾,好一副閑雅生趣的秋艷圖啊!這個少女是舊時叛官尉遲遇的孫女,尉遲迴叛亂被鎮壓之後,他家的女眷被收在後宮作宮女。文帝一下子被她的靈秀活潑吸引住了,長年埋頭於枯燥繁重的國事中,身邊又時時守着一位嚴謹的妻子,文帝多少有些乏味,這裡猛一見到活潑可人的尉遲氏,他久已混滅的春心不禁開始復蘇,當天夜裡就留宿在仁壽宮,與尉遲氏顛鸞倒鳳,度過了一個醉人的良宵。第二天清晨,隋文帝猛然驚醒,發覺天已大亮,超過了平時上朝的時間,他不忘自己的責任,匆匆起身趕往朝閣。
尉遲氏這裡還沉浸在昨夜的幸福之中,斜靠在床頭細細回味,也不起身梳妝。那邊宮中的獨孤皇后見皇夫整夜未歸,心生疑竇,派了心腹侍女探明了究竟,一早便抱病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