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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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自從淮南歸來后,除上朝外,均在家陪伴父母、妻子。偏偏趙弘殷因年紀大了,身體又不適起來。坐在那裡,無緣無故地就低頭打瞌睡。什麼東西也記不住。手裡拿着書,卻要找書,端着茶碗,還要人給他拿碗茶來。說話也變得啰啰嗦嗦常常將自己年輕時的事情,翻來覆去的說。早年的事倒記得清,近年的事,倒死活記不起來了。一開始,全家還聽,後來,連丫頭也聽煩了,只有乳母抱着匡美,百聽不厭,眼裡還淚汪汪的。匡胤母杜夫人道:“兒啊,想不到你父老得這麼快,怎麼一忽兒就變成這樣了呢?”趙弘殷道:“老?誰不老,你還年輕嗎?看你頭上的皺紋。我年輕的時候,可比匡胤、匡義強多了。他們立過什麼功勞。那一年我大戰陳倉,敵箭射中了我的左眉,我大吼一聲……”杜夫人道:“別說了,別說了。那些陳谷爛芝麻,誰不知道。”趙弘殷拍着額頭道:“那個什麼什麼……趙什麼的,為什麼不見他來我們家玩啦,那可是個好人哪。我在江南生病的時候,全虧他照應。”匡胤道:“趙普前天不是剛來過嗎,父親怎麼就忘了。”趙弘殷道:“啊,啊。”

家人正坐着閑話,忽然家丁通報,說有一操南方口音的客商,來到門前,求見趙匡胤。趙弘殷道:“兒啊,你在淮南征戰,倒接交了不少朋友。你看你到了家,人家還千里迢迢地來尋你。可不要慢待了人家,人活着,靠的就是朋友。常言道:“得罪個人打堵牆,結交個人開條路。””

趙匡胤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有這麼一個經商的朋友,對家丁說:“讓他進來。”

“在下向趙將軍請安。”客商衣着雖不華麗,倒也整齊乾淨。人長得雖不魁梧,倒也透出幾分幹練精明。

“不知足下找我有何事?恕趙某眼拙,實在是想不起來了,還望多多包涵。”趙匡胤命丫環端茶上來,與那客商分賓主相對而坐。

“我與趙將軍,實為舊交。只是您貴人多忘事罷了。此次北來,是在下的主人,托我向趙將軍獻上一些土產,實在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不敢動問貴主人是哪位?緣何贈我土產,還望明示。”

“到時一看便知。”客商說著,就站起身來,一拱手:“趙將軍,告辭了。”說著,將身上背的一個布口袋放在桌上,竟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匡胤起身相送,那人競走得一溜煙似的。到得門口,有一輛騾車正在等他,那客商轉身上了車,車夫一揚鞭,剎時便消失在人海里。

趙匡胤心中納悶,打開那布口袋,一看,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原來口袋內,全是白銀,一錠一錠的,又沉又大。白銀之中,又有一封書信,趙匡胤展開一看,只見上寫着:

“南唐國國主致意於趙將軍。前者兩國交兵,江南百姓多虧將軍成全,方獲得安居樂業。為表謝意,特贈白銀區區,還望笑納。”

趙匡胤捧着這封書信,就像捧着一塊燒紅的木炭。他知道,皇上素來疑心頗重,若讓他知道南唐贈自己財物,怕不惹來殺身之禍?若皇上問是誰送來的,要自己交人,自己交不出,怎麼辦?據實而奏,皇上肯相信嗎?

匡胤將此事,與父母親商議。趙弘殷道:“此事萬萬不可泄漏出去,趕快把那銀子埋到地下,書信燒掉。”匡胤母杜夫人道:“不可如此。南唐送此金銀,就是為了挑撥離間。若秘而不宣,就中了他詭計。他們一定會想法,讓皇上知道的。若等皇上追問下來,我們的罪名,可就大了。不如如實向皇上奏明,皇上想怎麼裁奪,就怎麼裁奪。反正我們忠心不二,上可對天,下可對地,怕什麼。”

有了母親的這番話,匡胤心中有了底。就拿了金銀,直奔宮門,言有要事要見皇上。此時不是上朝時間,柴榮正與皇后符氏,在御花園中太陽底下閑坐。符皇後人雖秀麗聰慧,身體卻不大好,病病弱弱的,故身為皇上的柴榮,也要陪她經常到屋外走一走,坐一坐。

符皇后乃大臣符彥卿之女。因為出身於名門,所以知書達禮,頗有智慧。又兼生得端莊嫵媚,因此頗有名聲。她先嫁的丈夫並不是柴榮,而是後漢河中節度使李守貞的兒子李崇訓。李守貞手握重兵,見朝代走馬燈似的替換,自己也就存了一份作皇帝的心。但到底該不該反,他心中猶豫不決,就請了一個相面的人,到家裡來算一算自己有沒有作皇上的福份。相面者深知李守貞的意圖,但又不好說破。只說李守貞、李崇訓父子“貴不可言”。相到符皇后時,相面者佯裝大驚,倒地就拜:“這可是天下之母呀!”此話說得李守貞心花怒放,心想,我兒媳婦有皇后之命,那我兒子不就是皇帝嗎?我兒子是皇帝,不還是證明,我也是皇帝嗎?這麼一想,就起兵造起反來。

後漢派郭威去剿滅李守貞。郭威果然費了一年功夫,大敗李守貞,攻破了城池。李崇訓見大勢已去,就將自己家人舉刀亂砍,免得被俘受辱。此時身為李崇訓妻子的符皇后,知道沒什麼好結果,早就躲在了布帳後邊。李崇訓左尋右尋,不見妻子的影子,就舉刀自刎了。郭威的前軍攻入李守貞家中,卻見堂上端坐着一個美麗奪目的夫人。那夫人對亂兵道:“我父親符彥卿與你們郭元帥是好朋友。你們保護好我,有賞,誰敢侵犯我,郭元帥饒不了你們!”亂兵雖然瘋狂,但也不敢得罪郭元帥。符皇后竟躲過了這場災難。符皇后自此,拜郭威為義父。符皇后之母見她僥倖不死,以為是神靈佑護,就勸她削髮為尼,以答謝上天。符皇后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為什麼要亂毀?我不死,那是命不該死,用不着作尼姑的。”世宗柴榮見過符皇后兩面,深為其美色所傾倒,就求了郭威,娶到了家中。符皇后性格溫柔,柴榮愛發怒,她常婉言相勸,使柴榮憤激之下,少作了許多莽撞事。前次征淮南,符皇后見柴榮久不回還,因此憂鬱成疾,整日,睡不着覺,既便睡著了,也是惡夢頻頻。

“我這病,怕是好不了啦。妾之命不足惜,只是擔心皇上。以後,誰來盡心伏侍皇上?”符皇后說著,眼中已是珠淚盈盈。

“快別這樣說,快別這樣說。你這病,也不是什麼大病。明天,朕就讓御醫開一個好方子,給你好好調治調治。只要能安神補心,睡得着覺,吃得下飯,病就會慢慢好的。”柴榮安慰她。

“我自己的病我知道。”符皇后嘆了一口氣:“自小兒就體弱。雖然歷大難僥倖不死,但也撐不了多久了。也許,真該聽一聽母親的話,出家為尼,或能好一些。但我,又實在捨不得皇上……”

“朕為天下之主。定要廣貼皇榜,招天下名醫來為你醫治。區區小病,卿卿不必多慮。”

“我死之後,皇上可讓誰人來作皇后?”

“哎哎,你怎麼老說此等話,再說,我可要惱了。”柴榮道。

“妾姑妄言之,皇上姑妄聽之。倘若我真有不幸,還望皇上納我小妹入宮。她模樣兒說得過去,脾氣兒也不錯。定會對皇上好,更會對皇兒宗訓好。她總歸是皇兒的親戚。”

二人正閑談,忽接太監稟報,說趙匡胤有急事求見。柴榮想了一想,說:“讓他進來。”

符皇後起身欲避,柴榮道:“你就在此別動了,省得累着了。趙匡胤也是自己人,不必拘禮。”

趙匡胤見到了柴榮,將南唐所贈銀子、書信,一併交給皇上,並將來龍去脈,細述了一遍。柴榮看完書信,對皇后道:“南唐群小,實實可笑。竟用此等連三歲小兒也知的計策,來離間我君臣。趙匡胤是何人,我能不知嗎?”又對趙匡胤道:“愛卿忠心耿耿,對朕不隱瞞一絲一毫,實應嘉獎。朕授你為忠武軍節度使。”趙匡胤叩頭道:“謝皇上隆恩。臣肝腦塗地,不能報答皇上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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