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孫雲鳳誤嫁草莽婿

才女孫雲鳳誤嫁草莽婿

才女孫雲鳳誤嫁草莽婿

清代乾隆年間,江南有大詩人袁枚。性情風雅,獨闢蹊徑教出了一大批女弟子,其中佼佼者十三人,個個都是名噪一時的才女。這十三個袁門得意女弟子中,有三個人同出一家,就是杭州的孫氏三姐妹。

孫氏三姐妹生長在官宦人家,不但才情出眾,且一個比一個漂亮,在杭州的名媛閨秀中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三姐妹依次為大姐雲鳳、二姐雲鶴、三妹雲鵬,她們之間年齡均相差三歲。自幼都聰慧乖巧,同入袁枚門下學詩習詞,都成了出類拔萃的角色。三姐妹中最出色的要算大姐雲鳳了。她不但美貌和才氣在三人中略勝一籌,而且是三人中的領袖。每當有閨友的詩文聚會,都由她帶着兩個妹妹去參加,若是孫家發起聚會則由她主持,所以三朵姊妹花中,她是最搶眼一朵,人稱“掃眉才子”。

孫雲鳳明慧早熟,她九歲時,家裡來了一位喜歡吟詩異句的客人。見小雲鳳伶俐可愛,便位着她的小手,戲說道:“關關睢鳩”。本是客人興之所致,隨口而出,卻不料小雲鳳一本正經地應聲對道:“雍雍鳴雁。”客人不由得大為驚奇,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是如此才思敏捷,好好地誇獎了小雲鳳一番,當即表示今後要收她作弟子。這位客人就是鼎鼎大名的詩人袁枚,不久后,他辭官歸鄉,隱居隨園,孫雲鳳連同兩個妹妹果然成了他的第一批女弟子。

孫氏姐妹的少女時代,隨着四處遊宦的父親孫嘉樂到過不少地方。近則長江南北,遠至四川、雲南,都留下過她們芳艷的足跡。這不但豐富了她們的閱歷,使詩情更加開闊;而且也使她們的詩篇傳播到各個地方,她們每居留一處,那裡必掀起一陣閨門學詩的熱潮。

一路行來,孫雲風細細觀察着沿途的景物,品味着自己的內心感覺,寫成了不少情景交融的行旅詩篇。如“曉行”詩云:

殘月曉霜鍾,馬蹄黃葉路;

日出不見人,溪聲隔煙樹。

晨霧瀰漫的天地間,只有一條鋪滿落葉的小路伸展在眼前,遙遠的天際傳來寥寥鐘聲,清脆單調的馬蹄聲,為行人敲出一片幽遠寧靜的心情。短短二十個字,把旅人曉行的情景描繪得出神入化。

離開江南嫵媚地,西去陌生的蜀地,孫雲鳳心中有幾分愁恨、又有幾分新奇。她慣於遷徙,不象一般閨中女子那樣優柔懷舊,但畢竟是遠走異鄉,能不有一絲迷惘,這種喜憂參半的心境便在她的“征程”詩中展露出來:

春來江上雁知還,我尚驅車歧路間;

芳草極天迷客思,白云何處是鄉關。

地卑城郭多臨水,縣小人家半住山;

聞說西行多石徑,喜無塵土撲征顏。

在外轉了一大圈,孫家又遷回了杭州城,這時孫雲鳳已過及茶之年,尚待字閨中。杭州城內名媛才女雲集,孫雲民不甘寂寞,多次牽頭髮起閨友詩文會,平日里寂鎖深閨的姑娘們歡聚在西湖的畫船上,一邊游湖觀景,一邊品茗吟詩,鎮笑打鬧,難得的逍遙放縱,是深閨淑女熱衷的活動方式。

孫雲鳳的名聲很快就在杭州城裡傳開了,許多風雅公子常瞧准閨友聚會的時機,雇了船跟隨在姑娘們的畫航左右,爭睹孫雲鳳艷麗如花的容貌,端莊大度的氣韻。上孫家提親的媒人絡繹不絕,孫家思想開明,婚姻大事上很尊重女兒的意見,孫雲鳳卻別有見解,認為這些求親的富家公子,多是外秀內空,不合心意,她一心嫁一個才貌雙全的如意郎。乾隆五十五年,袁枚回杭州掃墓,孫雲鳳聞訊后,邀集了杭州城裡所有的袁門女弟子,設宴西湖畔的風雨樓,為老師送行洗塵。數十名名媛閨秀濟濟一堂,鐵光髦影,脂粉香濃,大家飲酒獻詩,燕語罵聲,情景着實羨煞遊人文客。恰好有袁枚的七八位男弟子也湊巧游湖到此,大家一時,便邀上樓來一同宴飲,暫時破了“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

坐在孫雲鳳旁邊的是一位錦衣綉帽的俊雅公子,看他洒脫的舉止,冷眼相觀的神態,一定是個身份頗高的官家子。他對孫雲鳳倒是十分殷勤,為她斟酒送盤,介紹菜肴,言語中滿是熱情的關照。交談中,孫雲風得知他叫程懋庭,果然是一位官宦子弟。

孫雲風向來是認才不認人的,縱使程公子百般示好,她卻毫不動心,只是淡淡地應付着。程公子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在人們酒意闌珊,爭相交流詩作時,他故作隨意地從袖中摸出一幀詩箋,悄悄推到孫雲風面前,口稱:“還望師姊指教。”孫雲鳳見是一首字跡清俊的小詩,僥有興趣地拿起品讀,這是一首“詠柳絮”:

白似輕霜軟似綿,東風飄泊最堪憐;

不如點入桃花水,化作浮萍轉得圓。

雖是寫尋常小景,字句亦似平淡,可一種明澈洒脫的情趣躍然紙上,頗有袁門“性靈派”的神韻,可算是好詩。孫雲鳳將詩誇獎了一番,對程公子也不由得刮目相看了。想不到這人除了錦秀外表之外,還有一份錦秀才情,在貴家公子中可是少見啊!

幾天後,孫雲鳳獨坐閨房閑索詩句,忽然有一閨友登門來訪,欣喜地將她迎入房中坐定。閨友神秘地說:“此行乃是負任而來,有人托我轉送一幀詩箋給孫小姐。”說罷,小心地掏出詩箋遞給雲鳳。這是一貼素花箋,細看字跡,與那天在風雨樓上,程懋庭所出詩箋上的一模一樣,孫雲鳳心裡有了數。“可知是誰所託?”閨友故意戲問。“莫不是程公子?”孫雲鳳老老實實作了回答,以免引出更多的調笑話來。閨友點頭稱是,孫雲鳳這才低頭細讀那首詩:

坐擁寒衾思悄然,殘燈挑盡未成眠;

紗窗月落花無影,只有鐘聲到枕邊。

詩句似乎只是輕訴閑愁,但是特意央人送到姑娘手中,其中便有一份特別的心意了,聰慧的孫雲鳳當然領會了箇中奧妙。

“詩寫得可好?”閨友在一旁暗窺動靜,見孫雲鳳持詩不語,已猜中了她的幾分心思,接着又解釋道:“這位程公子是我二哥的好友,詩是通過我二哥轉到我手上的,還說要儘快轉送與你。”閨友又說了一通程公子的好處(從她二哥那裡販賣來的),就起身告辭了。

閨友走後,孫雲鳳心中總有一份失落的感覺,怎麼也揮不散。三天後,程家請的媒人來到孫家提親,孫父照例徵求雲鳳的意見,這次她竟含羞默許了。

本是門當戶對,又是一對天配佳人,孫雲鳳與程懋庭的婚事進展得十分順利,桂子飄香時節,孫雲鳳便被風風光光地迎進了程府。

拜完天地,送走親朋,滿室紅輝的洞房中只剩下新郎和新娘,兩個人心中都象喝了蜜一般的甜。新娘孫雲鳳不愧是才女,當新郎掀開她的蓋頭,急不可耐地想擁她入懷時,她忽然伸手擋住,好聲道:“程郎不必太心急,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娘子有何請求?”雲鳳的嬌痴神態穩住了程懋庭,他停下手關切地問道。

“我們既然是以詩相會,何不在洞房花燭之夜也以詩添趣,學一學當年的才女蘇小妹。”

“吟詩?”程懋庭所料未及,露出幾分慌張,可是既然新娘提了出來,他也不便推卻,只好接應道:“那就請娘子出題吧!”

孫雲鳳思索了片刻,緩緩說:“今夜洞房花燭,來日生活如花,不妨就以四季花為題,各吟兩首吧!程郎可先選兩季。”

“娘子才高為先,我就作後面的秋冬兩季好了。”程懋庭還想顯示些禮讓的姿態,把前面的春夏兩季讓給了雲鳳。

於是開始醞釀,孫雲鳳依然坐在床沿上凝思。程懋庭則在房裡踱來踱去,冥思苦想。

不大一會兒,孫雲鳳喜聲說:“有了!”程懋庭停下來看着她,她便輕聲地吟了春季“墨牡丹”一首和夏季“荷花”一首:

墨牡丹

白玉欄邊折一枝,春寒日日雨絲絲;

人間自有清華種,多恐胭脂不人時。

荷花

窗對遙山水繞廬,紅衣搖落感秋初;

西風吹醒閑鷗夢,香冷銀塘夜雨疏。

“真是絕妙好詩!”孫雲鳳聲音剛落,程懋庭猛地沖了上來,一把摟住雲鳳,嘴唇便雨點般地落到她的粉頰上。雲鳳好不容易從心跳耳熱中掙扎地說了句:“你的詩還沒成呢!”程懋庭卻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邊拉扯着她的衣裙,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今夜我已被你迷昏了頭,哪有心思作詩!好娘子饒了我吧,明日再去作詩,今夜得先作了百年好事啊!”雲鳳已被他揉搓得心思迷離,無力強求,便由了他登床取樂了。

第二天午後,小夫妻倆閑會在院中花亭里,孫雲鳳便提起兩首四季花詩。程懋庭有些發窘,盯住雲鳳痴痴地推說:“新婚燕爾,我滿心裡都只是你,哪裡還有詩啊!”他一番情話,說得雲鳳無法堅持。

甜蜜的日子飛快地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個月過去了,每逢提起作詩的事,程懋庭總是支支吾吾地拖延。孫雲風不免心生疑竇。一天在程懋庭書房翻書看時,孫雲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小妝奩,分明是閨中之物,怎麼跑到書房來了?她好奇地打開一看,裡面裝着的是一疊詩稿,詩箋是素花的,上面的字跡是那般熟悉。一想原來與當初程懋庭送給自己的兩貼詩箋同出一轍。程郎為何把詩作都藏在這裡?雲鳳想不出理由來,翻看着那些詩,竟首首都清雅別緻,感人肺腑,可內容總覺得有些脂粉氣,很象是閩中怨婦所作。翻着翻着,竟發現其中還有兩封信箋。雲鳳忍不住看下去,不禁大吃一驚,一顆本浸在新婚喜悅的心頓時掉入了冰窖。原來,信是一個叫林小青的妓女寫給程懋庭的,從信中的敘述可以看出,她與程懋庭曾有過一段很深的情緣。程懋庭還答應過要為她贖身並娶她,可後來由於程家父母的反對,程懋庭毫不猶豫地斬斷了兩人的關係,又重新尋求新歡去了。那些詩都是林小青寫給程懋庭的,她把它們全部送給他,似乎是想以此喚起他的舊情,可是一切只是徒勞。程懋庭安然地收下了這些東西,轉過身又憑着其中兩首詩,僥倖地佔勝了無數對手,娶到了才女孫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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