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符救趙
日益強大起來的秦國,對其他六國一直虎視眈眈。秦王決定先滅掉趙國,然後步步東進。於是,秦王派兵攻打趙國,把都城邯鄲團團圍住。趙孝成王急忙遣使出城請求魏國派兵救援。可是,魏安嫠王自有自家的小算盤,口頭上應允,而密令帶着十萬軍隊的晉鄙將軍,半路停留在河北臨漳,只觀望而不進兵,坐山觀虎鬥。
那麼,魏軍為什麼半途而止呢?原來是秦王派了使臣來見魏王,威脅他說:“我先攻打趙國,用不了幾天就能拿下。哪一方諸侯敢來救援趙國,等我破了趙國,回頭就跟他算賬!”魏王恐懼秦國,方才停止進兵。
為此,魏公子信陵君心急如焚,雖有怨憤,無法言說。
信陵君與安嫠王兩人是異母兄弟。他胸懷大志,自強有為,為人友善多智,禮待四海賓客。就是那些沒什麼特長和技能的人,他也願意交往。從來不以自己的富貴而傲慢待人,因此,天下的名士清客紛紛投奔於他的門下。他門下的賓客經常保持在三千人左右,相當於現代的一所高水平的人才大學。身為“戰國四公子”之一的他,賢德之名,遠揚天下。在書寫《史記》的司馬遷眼中,他遠遠高於平原君、孟嘗君和春申君。而且,他的姐姐就是平原君的夫人,朋友加親戚。他與平原君交往特別深厚,如同手足。
況且,新近平原君又託人給他帶來一信。那信上說,平原君所以願跟信陵君的姐姐結為秦晉之好,是平原君以為信陵君講義氣,夠朋友,能在關鍵時刻解他人之困。可是,邯鄲被秦兵重重圍困,卻不見魏國發來的一兵一卒。實在令人百思不解。“信陵君啊信陵君,你樂於助人的美德哪裡去了?你姐姐擔心邯鄲城早晚被破,日夜悲泣不止,眼淚已經流干,再哭,就要往外流血了。信陵君啊,不念區區趙國,怎麼連你的骨肉姐姐也不管不問了……”看着平原君的來信,信陵君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痛。
可是,魏王懼秦如同畏虎,一直按兵不動,信陵君怎麼能不心頭冒火呢?
看來只有一條路了。信陵君徑直闖進宮殿,去見魏王,請他速命晉鄙揮軍北上抗秦,否則趙國危在旦夕啊!魏王卻搖頭說:“不可!邯鄲存亡當下還不明朗。倘若援救不力,秦兵攻下邯鄲之後,必然調轉頭來攻打我們魏國。真若那樣,援趙又與引火燒身有什麼兩樣呢?”
好說歹說,任憑信陵君磨破了舌頭,魏王就是遲遲不下旨令。無奈,信陵君一咬牙,決計鋌而走險,以死相拼。於是備馬百餘匹,集門下賓客千餘人,赴邯鄲死戰。
信陵君一行人馬繞了一段路,特意經魏都大梁東門出城。
守東門的是一位老者,名叫侯嬴。這位侯嬴,與信陵君曾經有過一次難忘的交往。那是有一次,信陵君聽說守了五十年城門的侯嬴家裡很貧苦,很有才學,卻英雄無用武之地,頓生同情之心,親自去城門找到他,想給他些錢財以便讓他晚年過得好一些。但侯嬴推辭不受。之後,信陵君又設下豐盛的宴席,親自趕着馬車通過鬧市,恭恭敬敬地把他請來。酒宴開始,信陵君請他坐上座,並親自捧酒為他祝壽。由此落下了禮賢下士的美名。
此一去,生死難料,他不能不與侯先生告個別。
見到侯嬴后,信陵君說明自己要與趙國共存亡的決心,真誠地向他辭行。可侯嬴只是淡淡地說:“望公子多加保重。我已年邁,不能隨你去衝鋒陷陣。請勿見怪!請勿見怪!”
話畢,侯嬴便閉口不言。在這生離死別的時刻,信陵君滿以為侯嬴會提醒或交代他一些什麼事項。但等了半晌,總也不見他再張口,只好怏怏而去。
大約走出十餘里,信陵君咋想咋不對勁兒:公子我對待侯嬴,自信不薄。這一點天底下人都知道啊!可我援趙抗秦,行就死地,他竟沒有一言半語為我謀划,也不阻止我。這裡邊會不會是我有不當之處呢?不行,我得殺他一個“回馬槍”。
信陵君想到這兒,停下馬來。他吩咐賓客就停在郊野等候,獨自調轉馬車二番頭去見侯嬴先生。
侯嬴一見信陵君單車回返,不由得一陣哈哈大笑。笑罷才慢悠悠說道:“我就知道公子一定會回來見我。我覺得,你帶着千餘名賓客去與強大蠻橫的秦軍作戰,等於是把肥肉投給餓虎,有去無還。這等低智商的事情,怎會是公子所為!”
信陵君點點頭也笑了:“我就知道侯先生肯定有妙計教我。”
侯嬴思忖着說:“計么,倒有一條,只是莫敢稱妙。我聽說如姬很得魏王的寵愛。又聽說,如姬父親昔日被人殺害。為了報殺父之仇,她求人整整求了三年,都未能如願。最後,還是公子你派人幫助她報了這殺父之仇。為此,如姬很感謝你,願為你效力以報答大恩。今日,晉鄙的虎符只有一半,另一半在魏王卧室之內,只有如姬可以出入寢宮,設法盜出。那麼,公子何不請如姬助您一臂之力?若能握得兵符,即可從晉鄙手中奪過兵權,揮軍救趙。依在下看來,只有如此這般,方可成功!”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侯嬴如同點穴高手,令信陵君如夢初醒。他連忙躬身向侯嬴拜了兩拜,感激不盡,隨即策馬驅車回到家中,立即派自己的寵妾顏恩入宮去密會如姬,請她幫助盜出虎符。怎知,這個傷腦筋的虎符,可把如姬難為得不輕。因為,虎符雖小,關係江山社稷,何況那魏王把它藏在寢宮,誰也輕易近前不得。
如姬,魏安嫠王的寵妃,可以說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更是一位有膽識的剛烈女子。因此,當顏恩言明來意之後,她當即便對顏恩說道:
“請回公子,既是公子有命,妾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停了一霎又說,“只是這件事干係重大,且容我想一個妥貼的法子才行。”
俗話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話是這麼輕輕鬆鬆說出去了,可如何盜得虎符,卻還是無從下手。她正焦急苦思的當兒,忽聽魏王喊道:“如姬,快弄些酒來,我要飲它幾杯!痛快痛快!”
如姬雙手合十,暗暗禱告,上天助我,盜虎符的時機來了。她深知大王的習慣:既要飲酒,就不可能幾杯完事,必是一醉方休。於是,她抓緊時間,備好了酒菜,然後漫展笑容,軟語相勸,左右開弓,一杯接着一杯,很快,魏王便酒醉如泥了。那魏王本沒打算喝醉,今見如姬緊鎖的柳眉舒展,給了他如花似玉一張笑臉,怎不喜出望外,自然開懷暢飲。沒想到,這一醉不當緊,卻讓如姬順利盜出了兵符。
帶着兵符,信陵君領着幾個隨從出行。此時侯嬴又給他出了個重要的主意。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國家利益為重。公子雖然有了兵符,但到時候如果晉鄙不讓兵權,事情就危急了。我的朋友、屠夫朱亥可隨你同去,他是個大力士。晉鄙服從了,皆大歡喜;晉鄙不從時,可讓朱亥將他擊斃。”公子聞聽竟然流下淚來。侯嬴不解,公子說道:“我想那晉鄙不會聽從,必定被殺,可是他也是無辜的,所以我深感痛惜啊!”
卻說朱亥,前回信陵君駕車去請侯嬴時,走到鬧事,侯嬴讓停車,向公子鄭重地介紹了朋友朱亥。朱亥本是大梁城裡一個肉鋪的屠夫,但為人仗義、買賣公平,名聲頗佳。且力大無窮,見義勇為,城中的地痞無賴之徒都懼怕他三分。公子請他做門下客卿時,他連一聲謝謝都沒講。這次他願隨公子前往,決計為國效命,在所不辭。這位朱亥,乃是大梁城中一位平民英雄,後來被尊為天下屠戶之神。他的家鄉就在大梁城南四十餘里的古鎮之上,鄉親們為了紀念他,便將古鎮命名為朱仙鎮。
信陵君等來到了鄴下。他對晉鄙說道:“晉將軍,你帶兵在外已經辛苦了好幾個月,理應回國歇息歇息了。因此,大王特讓我來接替你的軍務。”
信陵君說著,他的隨員朱亥便將兵符遞了上去。晉鄙接過跟自己隨身所帶的那一半一合,果然合成了一個虎形的信物。兵符雖然不假,但深知兵權重要的晉鄙,心中仍疑雲團團。他怕其中有詐,來了個緩兵之計。他說道:“公子,此乃軍機大事,只有兵符恐怕不夠。我還須稟明大王,方敢正式交軍。不然,您就是讓卑職為難了!”
看來,晉鄙還要說些理由。可軍情火急豈能容他再拖延下去?只見信陵君遞過一個眼色,朱亥掄起四十多斤重的鐵鎚,朝晉鄙頭部便是一擊。那晉鄙腦殼迸裂,應聲倒地,登時氣絕身亡。
當夜,信陵君執掌兵權,立即發布了一道命令:凡是父子同在軍中的,父親回去;兄弟同在軍中的,兄長回去;是獨生子的,返回奉養老人。最後,公子挑選了精兵八萬人,急行軍趕赴邯鄲解圍去了。
信陵君指揮有方,秦軍大敗而退,邯鄲隨之得救。
趙孝成王與平原君一起,帶着酒肉,急赴魏營,前來勞軍。見了信陵君,他倆萬般感激地說道:“趙國亡而復存,全仗公子援助。從古以來的賢人,沒有比得上公子賢明的啊!”
為表謝忱,趙國又要拿出五座城池來封賞魏公子。
就在這時,朱亥暗暗向信陵君進言道:“有些事,不可忘記;有些事,又不可不忘記。譬如:人有恩於公子,公子便不可忘記;而公子有恩於他人,那公子就不可不忘記。”
信陵君解了趙國之圍,立下奇功一件。但由於他是背着魏王這麼做的,違犯了國家和軍隊的法令,有殺頭之罪,魏國是無論如何不能回去了。他就在趙國暫時住了下來,等待時機再為國家和百姓出力。
卻說,侯嬴報答了公子的知遇之恩,估計公子事成,就面向北方一拜,在夷門自盡身亡。美麗的如姬也為國出力,為公子盡心,知道魏王不會饒恕她,死而無憾,便飲下一杯鴆酒,香消玉殞。
信陵君留住趙國,一晃已是十年光景。他在趙國繼續招賢納士,廣交朋友,並結識了毛公、薛公兩位知名的處士。其名聲已經漸漸的蓋過了平原君,以至於原在平原君名下的門客,也紛紛投到了魏公子門下。
秦國聽說公子一直客居趙國,便出兵日夜攻打魏國,魏國的軍隊漸漸招架不住。魏王擔憂國家就此被秦國滅掉,寢食難安,無奈之下,只好派使者到趙國請公子回國領兵退敵。信陵君很生氣,告誡門下人道:“如果再有為魏使者通風報信的,我立刻殺了他!”眾賓客再也沒人敢勸說公子。這時,毛公、薛公兩位處士來見信陵君,他們說:“你魏公子所以在趙國這麼有功勞和名聲,是因為有魏國在。現在秦國攻打魏國,魏國的情勢緊急,可是公子您爭個人之氣,不去救援。一旦秦國破魏,把你的宗廟夷為平地,你還有何臉面去見天下人?”幾句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話音尚未落下,信陵君騰地站了起來,橫眉倒豎,傳令立刻準備車馬,回兵去救魏國!
魏王授信陵君以大將軍印,統領軍馬,信陵君又求得齊、燕、趙、韓、楚五國軍隊的合作,共同大敗秦軍於洛陽以西,秦軍大將蒙驁倉皇逃走。信陵君率軍一直打到函谷關,秦兵聞風喪膽,不敢出戰。那時候,魏公子威震天下,有一位門客整理了一部兵法,請信陵君署上大名。從此就有了一部《魏公子兵法》在民間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