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從小妾到名畫家
在巴黎一座安眠着許多傑出藝術家的墓地,一塊宏偉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鑲嵌着一
位長眠者的白色大理石浮雕像。雕像的下方,懸挂着幾十枚造型各異而又美觀的獎章:右
邊是一行用中國鐫刻的碑文:世界藝術家潘玉良之墓(18~1977)。
潘玉良,原名張玉良,這一位“美”的富有者,她的人生道路是多麼艱難而又曲折,孤
兒一雛妓一小妾一藝術的追求者一中國最高學府的教授一世界藝壇的著名藝術家!這就是
她漫漫一生的經歷。
張玉良出生在古城揚州一個貧民家裡。一歲時喪父,兩歲時姐姐死了。到了8歲時唯
一與之相依為命的母親也不幸離開了入世,失卻了生存支柱,孤苦伶仃,她被舅舅收養。
在舅舅家眨眼過了六年,女孩子到了14歲是最招人注目的時候,俗稱剖瓜時節。她因
做事勤勞,因而發育成熟較早,兼之,一副鴨蛋型臉龐,五官勻稱,高高的鼻樑,水汪汪
的眼睛。兩條象描繪過的柳葉眉毛,兩頰一對甜甜的小酒窩兒,且身段兒苗條,顯得亭亭
玉立,天生的麗質天資,真是個天生的小美人兒。她舅舅看着這些,不由忘卻了同胞姐姐
的手足之情,財迷心竅,在她十四歲那年的初夏,他偷偷哄着將她賣給了蕪湖縣城的怡春
院,當了雛妓。
17歲那年,她因姿容清秀,氣質脫俗,漸已芳名遠播,成了蕪湖地界令人矚目的一株
名花。這年,正巧海關監督潘贊化來蕪湖上任,當地政府及工商各界同仁舉行盛宴,為新
任監督接風洗塵,商會會長將張玉良獻上弦歌助興,張玉良輕撥琵琶,慢啟朱唇,珠圓玉
潤,一曲《卜算子》古調在廳內婉轉回蕩: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去。
曲子重複了兩次,凄怨悠遠,渴望幸福和自由的旋律,在廳內久久縈迴。新任監督潘
贊化深受感動,良久之後,問張玉良:“這是誰的詞?”張玉良一聲長嘆:“一個和我同樣命
運的人。”
潘贊化又問:“我問的她是誰?”
張玉良象是回答又象自語道:“南宋天台營妓嚴蕊!”
潘贊化凝神地瞅了她一眼,像認真端詳她似的說:“嗯!你倒是懂點學問。”
張玉良靦腆不安地答道:“大人,我沒念過書。”
潘贊化意味深長地“啊”了一聲,一縷惋俯憐愛之情油然而生。說:“可惜呀,可惜!”
商會會長目睹了這一切,心中暗自高興,他將嘴湊近潘贊化耳邊,說:“潘公,她還是黃花
閨女呢!”潘贊化沒答腔,心中卻不山地泛起一絲彼紋。
“咯咯咯!”家僕在敲門。
“什麼事呀?”
“會長送來個姑娘,說是特來伺候大人的。”
潘贊化驚了一下,象是受了些恥辱,便說:“我睡了,叫她回去!”話剛出口,又覺得
不妥,趕着補充道:“你告訴她,明天上午如有空,請她陪我看蕪湖風景。”潘贊化心裡已
明白了會長送來的姑娘,一定是白天彈琵琶唱曲的那個文靜雅緻的姑娘。
回到怡春院,張玉良挨了一頓打罵,說她是個廢物,漫漫長夜中她在哭泣……
第二天,張玉良奉命陪潘贊化出遊,她竟象個木頭人一樣,一點兒也不知道蕪湖這些
名勝的故事,講不出湖的風貌,完全失去了她導遊的含義。然而潘贊化沒有因此輕看她,
也沒有把她只當作一個伴遊的煙花女子。他自己是個知識淵博的人,對蕪湖的風景名勝並
不陌生,他反而耐心地給她講述風景名勝的歷史和典故。她忘了自己身份的低微,更忘了
世人的冷眼和歧視,她感到潘贊化有學識,平易近人,使她產生了愛慕之心。
待夜幕降臨時,潘贊化吩咐車夫:“送張姑娘回去!”張玉良懇求道:“大人,求求您,
留下我吧!”淚水盈盈,渾身顯得有些輕微的顫抖,死死跪着不起,潘贊化彎腰牽她的雙手
,她就勢乖巧地匍匐在他手上。
走進監督宅邪客室,潘贊化問道:“我問你,你要留下做什麼?”張王良鼓足勇氣說:“
他們把我當魚食,想釣你潘大人上鉤,一旦你喜歡上我,就找你討價還價,給他們貨物過
關行方便,否則就以你狎妓不務關務,敗壞你的名聲!你若趕我回去,他們就說我無能,
找流氓來糟蹋我,我知道大人是正派人,留下我對你不利,但我無奈啊!”
潘贊化急問:“他們是誰?”
張玉良答道:“商會馬會長和乾媽他們……”
潘贊化聽了,點了點頭,面上現出嚴竣的神色,讓僕人在書房內為她鋪了一個床鋪,
他自己睡在那裡,將自己的卧室給了張玉良住。
這一夜,張玉良輾轉反側,潘贊化冒着嫌疑,不顧忌自己的名譽收下她,又讓出了房
,她覺得不安。當今社會的官員中,象他這樣正直而具有憐憫心的怕是鳳毛麟角了。
他高大的形影襲上她的心頭,一股莫名的愛,化成烈火燒的着她,她覺得心情振奮,
慚悄地起來,揉了揉眼皮,披上了衣,坐在案前,捻亮了燈,找了一張紙,在上面畫起了
她從小喜愛並熟悉的蓮。
第二天,潘贊化很早就外出了,僕人給她送了三餐飯,她未出門,一直等待潘贊化回
來,天黑了,她沒點燈。坐在床邊,輕輕撫動琴弦。小聲地唱道:“
溪中春水清,岸上春花明。
突然“嘶”的一聲,有人點亮了燈。她嚇了一跳、一看,正是她期待的人,她叫了一聲
;“大入,您回來啦!”潘贊化淡淡一笑說:“聽你彈曲子,好半天了,彈得不錯!
看,給你帶回了什麼?”他揚起手,是一套新編高級小學課本。“我看你沒念過書,一
開始就學古文有困難,還是先易后難吧,現在給你上課。”張玉良馴順地坐在他對面。
上完課潘贊化準備起身離去,無意中發現了張玉良畫的那幅蓮,讚歎道:“過人的天資
,天生的藝術素質!”張玉良羞怯怯他說:“畫著玩的,大人見笑!”
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張玉良如饑似渴地學完了那套高小語文課本。一天,潘贊化對
張玉良說:“我想把你贖出來,送你回老家揚州做一個自由人。”
張玉良一聽哭起來,乞求他說:“回揚州,我一個孤苦女子,無依無靠,還不是從火坑
跳到水坑嗎?大人將我留下作個傭人吧,我願終生侍奉大人。”
潘贊化停了一下,又說:“玉良,你是個好姑娘,又很聰明,在我眼裡,你是個孩子,
我長你12歲,家中早有妻室兒女,我總不忍委屈你,現在看來沒有別的辦法,他們在外面
給我造了不少謠言,想要我在關稅上向他們讓步……唉!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
你要是真的願意,我就決定娶你作二房,明天就可以在報上登結婚啟事。”張玉良眼睛
里放出了異彩,她欣然同意了。
婚宴后,他們送走了客八、,贊化偷眼瞧着她,青春的力量在血管里振動,他伸出手
摟住她纖細的腰,把熱辣的唇送過去,她全身酥軟,興奮的幾乎要暈了過去,她沉浸和陶
醉得好想要哭起來……贊化對她說:“有件事先沒跟你商量,我給上海拍了電報。